在流水与落叶之间

不苟且生活，爬也要爬到诗和远方。父亲一生爬格子，至今出不了格子，也没有到达远方，就在这个秋天仍在格子里辛勤耕耘。格子成全了老人一生全部的寄托。光阴慢，漫过了父亲毫无诗意的格子，漫过了父亲今生无悔的选择和操守，终究定格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尽管写满卑微与清贫，但仍不失充实、正气和自得其乐。

我似乎没有走出爬格子的宿命，当然羡慕钟情誊写工整的格子纸上待投的文章，但用白光令纸是若干年来不由自主地喜欢。尽管有些散漫，但依旧是一种情怀。更多是中规中矩地写字，在格子里守着程式和规矩何尝不是一种自律的美呢？

写在格子里的自然有其中的必然自得，虽束缚了自我，说不定也成就了别人眼里谦逊的你哦。事物都是有其两面性的，是考虑利己多还是利他多一点呢，这是一种态度。到最后，格子就成了一种无形胜有形的存在，心有戒律自有方圆。

日子飞快，春来暑往，一丝凉风吹来，不经意间便入了秋。季节的语言是大自然的铁律，每个人的感知也许是不一样的，但对于读书求学的孩子，学年是惟一的召唤。九月是新学年的开端，总是赋予了特定的意义。这种意义，每个孩子的心中自有一个系统且完整的属于自己情感记忆的符号。

开学第一个周日意义特别的非凡，与平常日子里的休息日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无论成人的老师还是学生的你，内心一样充满希冀和欢愉，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惬意与自在。今天应该长长深深地呼一口气，再好好回味一下长长暑假的兴致和快乐，继续酝酿一下新学年的许愿和祈祷。对于家长则是别样的情感模块，陪孩子长大，却渐渐变老。新的学年自然有新的期许，当然其中的烦恼一样令人无助。小学六年慢慢漫漫，中学三年急急促促，高中三年忽忽闪闪，过来人再回头，似乎一切还停留在昨天前天的念想里。一茬又一茬，一代接一代，总是这样年复一年承接过来，我陪你慢慢成长，你看我慢慢变老，年轮里写满纷纷扰扰的故事。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今年的白露在这个九月的第二个周日。岁月自顾自地年轻依旧，而我们已慢慢滑入中年的门槛。惟有，我们自己爱惜自己。那山，那水，那日出日落，我们笑看那山，那水，那日落日出，是多么惬意的事情。我们烦着，恼着，那山还是那山，那水还是那水，那日落日出一如照旧日出日落。

尘缘是前世注定的，是不是宿命，历史书上没有这章节。历史老师或许是通透的，但也未必吧，历史老师要么也是前世注定的修行。历史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历史老师总是会长大的，长大好，总比历史强。所以，这样想，我们有时未必要去顾及历史是什么样的面目，把自个儿的今天，特别是今天的心情调节好，甩掉昨天和历史的包袱，“慢慢走，欣赏呵！”去沉浸在秋夜微凉的自我中。不是经常听说，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么，就是表达的这层意思吧，当然更注定的是应该去想想，我们自己到底是谁？从哪里来？要什么？又将到哪里去？这又回到了原点上来了。所以宏大的时代背景下，“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一样地关联着哲学的源头。所以，我一直认为，人一定是要有些哲学思维的，那是边界和底线，少了哲学思维，那个人一定不是十分宽广包容且成系统的。在时间简史里，个体的生命又能占到几行呢？！

父亲近来更迷恋于在宣纸上挥毫，自由式，无暗格，毛体，写出的作品也频频刊载、入展、获奖，正如他现在的人生，通透豁达。其实有格与无格，自成风格。所以，我想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与喜欢，白光令纸仍然是我的选择，无格可出、自在舒适……

在城南最中心的聚龙湖畔，隔着玻璃幕墙，对不起，尽管我没有聆听到物理意义上的流水及流水的声音，但我起码可以感受到时针和秒针的拨动，甚至还有太阳入秋后渐渐变软变慢的脚步，还有成熟的乡土小桃子和桃树上渐渐稀疏的那一片片本来还绿油油的叶子。一场秋雨后，一夜醒来后，一地的落叶，流水与落叶瞬间淹没了所有想象，生活的一切真相此时都定格在流水与落叶间。

生死观是哲学思考的重要提纲，怎么都绕不开。40年前的一个月夜里，我对着斑驳透着月光的天窗，就想过这样似乎无聊的问题，那年中秋，我90高龄的祖父刚刚去世。村东头河滩上，坟茔七零八落，尽管凌乱，其中自有秩序，不仅仅是村上大先生用罗盘精丝的卡定，更是庄户人家的天道伦常。就在最近，我总是想到能不能趁父亲还在还能看到，就为他写一篇长长的概括父亲一生的文字。其实，2008年为父亲散文集写的序言《小人物的春天》，何尝不是写父亲的文章呢？！今年父母亲一个76岁、一个73岁，两位老人身体日渐失却光华，3年前已经从容置办了墓地。一个春天的周日，全家出动前往放鞭庆贺。墓地就在城南中心盐马路边，离我现在居住的小区仅两条小街一站路的距离。秋阳下，站在我家的阳台上远远望去，父母佝偻的背影依稀，那块墓地的方位明晰，就在街那边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