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扇子
夏天的扇子曾是人们祖祖辈辈离不开的纳凉神器。又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面对盛夏烈日当空和高温酷暑,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扇子。
扇子的种类繁多,千姿百态,我曾见过竹扇、麦扇、蒲扇、丝绸扇、羽毛扇、檀香木扇、纸折扇等等,不过最常见、最实用、最耐用的还是芭蕉扇。记得小时候父亲买一把芭蕉扇几角钱,可以用上好多年。每年过了端午,妈妈就会把家里的芭蕉扇都找出来擦洗干净,以备随时能用。
通常家里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把芭蕉扇,夏天到了人手一把,既能扇风,又可掸蚊子。新买的扇子,家里人都视若珍宝。新扇子刚买回来,妈妈都会用布条子在扇子边沿四周缝上一圈,这样扇子不会破边,更耐用,也更美观。
一到伏天,每到夜晚家家户户都会把小桌子搬到门外吃饭乘凉,边吃饭边摇着扇子扇风掸蚊子。儿时晚饭一吃完,妈妈收拾好了锅碗,就会把我抱到桌子上躺着,她坐在桌子边上给我扇风,我仰望星空,听妈妈讲故事。那时各家各户都是平房,灯头少,灯泡小,还舍不得开灯,一到夜晚各家各户都坐在外面,屋里屋外都一片漆黑,只听见人们挥舞芭蕉扇的声音。我躺在桌上看星星,总爱指着最亮的星问妈妈,这是哪颗星,那一颗星叫什么名字,记得妈妈指给我看牛郎星和织女星,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妈妈讲到银河,说牛郎星与织女星隔着银河遥遥相望,我以为银河是天上一条水深浪高、波涛汹涌的大河,掉到河里会淹死,阻隔了牛郎和织女相会。
记得小时候我最爱夏天,夏天放了暑假,就是我们这些男孩子的天堂时刻,白天我们三五成群,钓鱼、下棋、捉迷藏,下河游泳摸歪歪,夜里拿把芭蕉扇,手持玻璃瓶子到处抓萤火虫。那时我家没有院子,大门外面也没有水泥地,每当太阳落山,我和弟弟就会拿起笤帚到门口扫地,常常一直扫到菜园子竹帐外面的小路上,天天扫,竟然把地扫得油光锃亮的。扫干净了地,还要到河里端上几盆水,在地上洒水降温,然后搬出桌子和板凳,在桌子上盛上稀饭,在凳子上放上芭蕉扇,等爸妈回来。
夜里很热闹,一家连一家,一户挨一户,家家都在门外纳凉,大伏天还有人家把竹床搬到门外,小孩子在竹床上蹦蹦跳跳好不开心,夜里也有人家干脆在竹床上支起蚊帐,在竹床上过夜。挨得近的人家常常聚在一起,成年男人们打着赤膊,手摇扇子,点上一支烟,吧啦吧啦吸上几口,有时东家长西家短聊家常,有时天南地北讲一些过往的故事。那时萤火虫、田鸡、青蛙、癞蛤蟆特别多,人们摇着扇子谈天说地,只听得"呱呱呱、呱呱呱"的蛙声四处此起彼伏叫不停,青蛙癞蛤蟆都在打鼓热烈地争鸣,像是开着热闹的田园音乐会;萤火虫也凑热闹,漫天飞舞,在夜幕中一闪一闪的,美丽又神奇。我们小孩子看见萤火虫飞来,一拥而上举起芭蕉扇就扑,萤火虫落下迅速捡起装入自己的玻璃瓶中,满心喜悦,满脸开心。那时萤火虫特别多,天上星光灿烂,地上也像满天星星一般,流萤闪闪发光,不消一会儿就能捉半瓶子萤火虫,萤火虫在瓶子里一亮一亮,像个小灯泡。记得跑远一点常常踩到癞蛤蟆,吓一身汗,怕是蛇,赶忙拿手上的萤火虫瓶子照一照。
那个年代人们白天顶着烈日酷暑在生产队做工,太阳落山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会不约而同地升起袅袅炊烟,从吃晚饭直到关门睡觉,大家都坐在外面要么手摇扇子扇风乘凉,要么"啪啪"地驱赶蚊子,我至今想起那一声声"沙沙""呼呼""噗噗""啪啪""嚯嚯"的扇子声仍觉得其乐融融,温馨亲切。慢悠悠的"沙沙"声是在轻轻地扇风;均匀的"呼呼"声是在使劲地扇风;轻轻的"噗噗"声是驱赶蚊虫的声音;快节奏的"啪啪"声,是被蚊子咬了用力怕打蚊子;响亮的"嚯嚯"声是上床睡觉,在蚊帐里掸蚊子。依稀记得还有一种"咣咣"的声音,是我们几个男孩子争扑萤火虫,两把扇子撞击到一起的声音。
时光匆匆,芭蕉扇摇走了我的童年,扇子声送走了中国千百年落后的农耕文明。改革开放为伟大祖国插上了腾飞的翅膀,如今那亲切美妙的扇子声没了,连电风扇也逐步被广泛使用的空调取代了。炎炎夏日,我坐在空调下,仍不时会怀念起那远去的芭蕉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