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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洋河往事

作者: 草地2023/08/28心情随笔

贵池城西白洋河早年因屡遭洪水破坏,荒凉一片,沿河两岸人烟寥寥,西门大桥一带的进城公路坑坑凼凼,道路两旁的楼房也是破烂不堪。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为筑堤防洪,笔者被所在的生产队派来这里挑土筑堤40天之久。每当从西门大桥路过,记忆的闸门便如同被激流撞开,往事如同电视剧画面一幕幕回放。

那年月缘于家里年年超支,生产队凡是有诸如修公路、挑圩埂、挑水库、搞副业的任务,都要派我前往,以减少对生产队的超支。16岁那年冬季,被生产队派去贵池城西白洋河挑圩埂,这是我第一次为生产队出的远差。

走之前,家里为我准备了两菜筒子(用碗口粗竹筒做的)腌菜以及被条、竹制畚箕、扁担、扁担钩、换洗衣服、胶靴、草鞋、碗筷等。在一个霜厚如雪的早晨,我们八人挑着各自的东西到大队部集中,加上其他生产队派来的,共20多人上了一辆带拖斗的大型拖拉机。拖拉机开动后,忍受一路颠簸不说,刺骨的霜风无孔不入,直往脸上、颈脖里钻,甚至穿透了棉袄棉裤。我们个个蜷缩着身子,相互挤在一起取暖。约经三个多小时的颠簸,拖拉机终于歇火停住。人被一路颠簸得晕晕乎乎,手脚早就被冻麻木了。带队的将我们领进工棚,我们将带来的稻草挨排铺到竹木搭就的通铺上,再将被子铺在稻草上,其他东西放床底下。冻僵的腿脚还没回暖,工地负责人就催促我们挑着畚箕上了工地。

工地是一个大队一个大队地分段挑土方,相互比土方进度,工地上的民工,都来自全县各公社、大队。人流如织的工地上,北望不见头,南看不见尾。如果用今天的无人机拍摄,那场景一定非常震撼!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河里的土一担担往大堤上挑。大堤上有专门打夯的一帮人将挑上来的土,层层夯实。

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的哨声就一声紧似一声地响起,紧接着我们就被带队的负责人挨个地叫起床,如果谁赖着不起,就会被掀去被子。吃过早饭,7点准时上工,中途除中晚饭回工棚各耽误半小时外,一直要干到晚上9点多钟才能收工。上、下午各10分钟休息时间,一旦听到休息的哨声,民工们无论是在半道上还是其他地方,便立马放下肩上的担子将扁担垫着屁股就地歇息,谁也不肯耽误半分钟。

虽说两筐土只有八九十斤,不是太重,可是从早到晚挑十几个钟头却很累人。初来乍到摸不清情况,整天就实打实地挑,几天过后看出点名堂,也学着偷点懒,尤其是在晚上,以“方便”为由溜到大埂背面的埂脚,假模假样地解裤带蹲下身子,但最多也就十来分钟,时间长了带队的会拿着手电筒到大埂底下去找你,轻则挨顿批,重则扣工分。夜晚回到工棚已是筋疲力尽,草草地洗把脸和脚就往被子里一钻,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除雨雪天气外,我们都是赤脚草鞋。虽然天寒地冻,但挑几担土来回,手脚也就不再冷了。最怕的是下雨,雨后非但通往大埂的路溜滑如油,而且那泥巴喜欢粘畚箕、粘鞋,挺烦人的。这一挑就40多天,直到当年农历腊月二十八才回。在这一个多月里,尽管挑埂的地方距城不远,也尽管是第一次来县城,但由于挑埂任务紧,我一次也没进城去过,心里还觉得有点遗憾。

由于体力消耗大,每顿从食堂里打回的半斤米饭,就着家里带来的腌菜,狼吞虎咽,不消几分钟就碗底朝天了,天天是吃了上顿盼下顿,那种饥饿感现在的人怕是很难体味到。

挑圩埂虽然艰苦,但快乐的事也时有发生。比方有人摔跤了或是扁担断了,引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有趣的是,对此毫不知情的外围的人也跟着起哄,接着像风样引得整条圩埂成千上万的人,跟着“喔呵呵”起来。那场面那声音简直空前绝后,这无疑给艰苦枯燥的工地生活增添了乐趣。

后来我虽然也来过几次贵池,但都是当天来回,行色匆匆,白洋河上什么时候架起高速公路大桥与高铁大桥我全然不知。直到近些年的每年四、五月间,因紫云英花开如錦段样铺满白洋河上下十余里河床,吸引众多摄影人前来摄影创作,在此拍摄的多幅摄影作品还登上大雅之堂的《中国摄影报》,从报上我才发现如今飞十里白洋河大堤,外侧绿草茵茵,堤内护坡进行了水泥硬化加固,大堤顶上早已成了宽阔的水泥公路。固若金汤的巍巍大堤已成为护卫池州主城区免遭洪水侵扰的“坚强卫士”!几万人共筑十里白洋河大堤的事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