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迁徙
一团软云飘近,清晓的寂静,就像灵魂歇泊的一角。
山影下丛集的灌木间,阳光的背阴消隐着短暂的幽暗。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径,忽闻到了炊烟。这味儿,已经久违了……
再往前走,看见了一群孩子们列队而行。这里没有学校,上学要走一个多小时到另外一个山村,当初选择建校址,是那里地势稍平坦一些。这里的人,吃水难,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举目之处,皆为一架架土山与一道道沟壑相连,自然环境的险恶在于植被已经丧失殆尽,村口那条小河在许久前已经断流。对曾经逐水萆而居的人们来说,靠天吃饭的生存状态,使得地里的庄稼经常欠收。
村子很多人的前院地面,用石碾滚压得如砥平坦,上边铺了一层塑料纸,在院子中间掘有一口窖坑,下雨时,雨水就会滴落在塑料纸上,进而顺势流入水窖,这就存储了能让一家人阶段性日常生活使用的水源了。
贫瘠之地的庄户,不太聚集居住。大都是几户,十几户,最多是二十几户散居于山坡和山顶,为的是利用那些有限的可耕种土地。山地人口逐年增加,土地的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为了生存,人定胜天的精神促使他们又往更高,更陡的山坡上开荒、种地、辟梯田。
我曾两次来到了这块好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他们祖祖辈辈在此居住,以顽强的生命力战胜了自然,他们生活得安宁、平静。我帮着村民背着柴禾,走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山路弯弯,路远柴重,头顶上,山雀儿叽叽喳喳欢快地叫着,显得耕种时分宁静的乡野,映射着天地灵气的光彩。
自古以来,山地农人都是靠迁徙来解决生存空间,如今早已实行定耕定居,几千年单一粗放的山地农耕经济,越来越显得脆弱了。我时常有一种难言的无奈,泥土中茁长的小草、小花、幼林、五谷等所有植物是生命的血液和躯体,以盛大的集体力量显示其生存的意义。
站在贫瘠之地,耕耘过的田畴袒露出丰腴的肌肤,种子返回了生命的家园。我怜惜地俯下身掬起一把泥土,将脸贴在它的上面,表达我的亲近,如同要感受到光、色彩、大地,……这会给予农人莫大的慰籍啊!原生态的沟沟坎坎,村民们开出几道新的沟渠来,时间不久,仅有的农作物会将这些沟渠缝合得平平整整。
顶着旧草帽的阿嫂,身上沾着草香和土腥气,牵引着一拨可爱的羊群,那是一些温顺的孩子,带着尘土,带着一茬庄稼,带着那一路的脚印,依然保持着自然质朴的原味。留守的妇女端着饭碗聚集在一起,东长西短地拉家常,目光向着城市,画一幅思念的背影。
那些年,乡亲们与天斗,与地斗,他们扛着大包小包地涌向长途汽车站,青壮的劳力卯足了劲儿,涌进城市,他们的目的明确,他们的眼神坚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离开穷山恶水的心思是多么迫切!今年政府实施了安居工程并改善生态格局,村子有望搬迁到沿公路的塬畔地带,峡谷中人工修造的渠道流过汩汩清冽的山泉,那汽车一辆接一辆从盘山公路行驶而过,艰险跋涉和干旱贫瘠已将逐渐成为历史的记忆,永远地湮没于冷硬荒寒、莽原沟壑的鸟道中了。我想,未来的山里将会变化更大,在外讨生活的青壮年也会很快归乡,一起共同建设最美家园的绿水青山!
山风穿隙,心旌荡漾,浑身舒坦。迁徙,希冀,惟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