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街雾凇
我出生在乌拉街,她娇娆地依偎在松花江畔,这里港汊繁多,江上小岛密布,有北韵南风的水乡特征。乌拉街一度有着十分重要的历史地位,曾被清朝顺治皇帝尊为“龙兴之地”。近年,乌拉街再次声名鹊起,其原因是吉林雾凇与桂林山水、云南石林、长江三峡一起被列为了中国四大自然奇观。而雾凇最浓、出现几率最多也最美的地方,恰恰就在松花江流经乌拉街的区域内。现在,位于乌拉街韩屯的一个小岛已被命名为“雾凇岛”,并且开辟出了一个“摄影家创作基地”。每到冬季,天南地北到岛上和小岛周围看雾凇、搞摄影的人络绎不绝。
去年冬季,我在离开家乡50多年后,特意去了一次雾凇岛。
傍晚,我从乌拉街城里来到雾凇岛渡口,当时虽已交“三九”,但江面并未结冰,江水缓缓地向北流去,一团团氤氲的水雾忽隐忽现、忽生忽灭地跟着江水飘动,仿佛在倾诉难舍难分的依恋。此刻,一轮夕阳正西下,在江水中投下大片火红的烟霞,把水中历历可数的卵石都映照得五彩斑斓。抬头望去,小岛已披上轻纱般的暮霭,灰黛静谧。岸边的古榆高大但弯弯曲曲,主干黑得就像与它的枝条不是长在同一株树上似的,姿态和颜色都透着虬龙将要升腾而起那种难解的神秘和怪异。眼前的一切让人觉得雾凇岛就是一幅上天为我们抖落下来的、墨韵酣畅的山水长卷。
当晚我住在岛上,怀着虔诚和忐忑的心情等候着雾凇,渴望目睹当年常常挂在我眉毛、头发上的“树挂”的素妆玉容。
早晨,太阳出来了,雾渐渐由浓变淡,由近及远,从有到无,我也找到了目睹“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幸运。这时,五六平方公里的雾凇岛同时闪射起耀眼的银光,像仙境一样奇妙,像冰雪一样晶莹。每株树上都绽放着琼花,每根枝条都垂着银柳,就连地上的石头和杂草,也仿佛是由玉树银花修剪成的块块盆景。本来细若火柴的树枝,一夜之间竟然变成了手指般粗细的银链,这一变化使每株树都变得高大伟岸,每棵草也都变得挺拔有力,整个雾凇岛就像突然膨胀起来,变成了童话里那浪漫天真、一尘不染、玉洁冰清的世界。
渡口附近,树上的雾凇犹如漂浮在蓝天之上的白云,又像大海卷起的银色浪花,后浪推着前浪,铺天盖地,迎面扑来。然而这“白云”却凝固在蓝天之上,“浪花”则定格于雪浪之巅,给人的感觉是一种万籁俱寂中的动感和千金难买的幽静,这种幽静使岛上报晓的公鸡都屏住了呼吸,江中的流水也仿佛停住了脚步。
然而美丽的雾凇过于娇羞腼腆,只要有风吹过,只要有一点声响,她都会像白蝴蝶一样,瞬间就逃出人们的视野,将自己隐藏起来,等待另一个没有掌声、没人喝彩的夜晚,再悄悄地停落回树上。不知雾凇的来去匆匆,是否算得上一种值得夸赞的品德?
比冰雪还洁白晶莹的雾凇,吸引了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每天早上,渡船都要把一船船游客运到岛上,让那些身着色彩鲜艳羽绒服的客人融入披着银装的树间、草间。虽然他们的到来加速了雾凇的散去,但我却发现正是因为有了游客的千里迢迢,有了动对静的装点,雾凇才显得更美。这大概就是我小时候并未觉察“树挂”原来如此迷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