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绿豆一把米

夜里睡前，抓一把绿豆浸泡之。早上起来，打火开煮，转身洗漱。五分钟后，再抓一把米，淘洗干净，汇合绿豆锅同煮。绿豆个头小，但是脾气硬倔，所以要提前软化。

文火，让其自熬吧。戴上口罩，下楼，出门散步。清洁工橘色衣装们，正在清扫着。夏季落叶不多，笤帚嘶嘶啦啦地划着，如给地面搔痒痒。

街上行人很少，多是摩托车。看腕表，六时五分，一辆公交车驰过身边。公交首班六点半嘛，怎么提早了？收到青年作家李荣问早安表情符，才知公交早发之缘由。李是中学老师，恍然醒悟今天高考。

于是问荣老师是否监考？答是。边走边摁复："建议监考官面色喜悦，猫步无声，睁只眼闭只眼最好不过。"对复："善。"

以我体会，考场上凡夹带者、窥抄者，即使未受呵止，也考不出好成绩来，因为平时没用功。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好比传球，明知对方接住的可能性不大，但你还是该把球传给对方，只图个你自己慈心尚在。

太阳正在起妆，浅霞洇渗东方。湛蓝的天幕上，游弋着绺绺的白绢似的云。季节虽然酷热，而清晨却是爽怡。风梳双颊，感觉分外贴心。

厨房里熬着粥，不宜走远，就转这好几个小区合成的四方圈儿吧，如同早市上切回一块豆腐。

与重庆天津比较，西安真是一个直线加方块的古城，南就端南，北就直北，不易迷失，问路也方便。只是如今摊煎饼般扩张了，已难延伸端正方直的格调。连我这样的老西安赴会，手机地图分明显示到了，依然要自转好几圈无头苍蝇似的。就近问个门卫，是个青年。他看看你手机地图，然后抻长脖子，雷达天线般转而瞭之，说：我刚来半年，附近都叫些什么名字，全搞不清呢。

也难怪。门卫多从乡下招来，谋个饭碗不易，钉子岗位动弹不得。

街对面是家快捷酒店，一个拉杆箱口罩男朝门口走去，上完台阶又退下两级，偏了脑袋打手势——顺其手势望去，那棵树后，也是一个女口罩拉杆箱，斜倚树身，轻摆玉手。心里祝福他们幸运地生活在这个和平自由的好时代。

进门时看表，走了二十三分钟，两千七百零六步。厨房里荡漾出粥香，袅袅亲人。取来一碗，刚好盛满。就着榨菜，汲溜生脆；饴口润肺，纸言难状。

我曾说过凡是不能吃进腹中的，都是身外之物。所以我所食者，大抵百无禁忌——除了怪异可怖的东西——逢甚吃甚，无论贵贱，绝不挑剔。时间一久，纵然美味佳肴，入口并无舒坦感，反觉囊中如一帮杂七杂八的人物同挤一车颠簸山路行，不舒服！经过反思，原因六个字：吃多了，吃乱了。

绿豆是大地的神物，白米是水田的仙品。绿豆白米粥，实乃第一流水土，无愧优秀清道夫，食后通体清芬如神仙，刚柔兼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