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唤醒光阴的隐喻
这些年,惊蛰已收敛起雷声。但是,我依然能如期听到破土、裂壳和撕心的疼痛。
苇岸说,节气体现了汉语瑰丽的精华,由田园风景和古典诗歌孕育而生。比如惊蛰。两个字,如同一对爱人,金风玉露一相逢,“即神奇地构成了生动的画面和无穷的故事”。我离开家乡有些久了。城市里,没有地气,也没有节气。那些画面和故事,也被记忆反刍得面目全非。但每年惊蛰,我的心都会莫名地悸痛,如同孕妇般,似乎要生出花花草草的往事。
历书上说:“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那雷震声,也是分娩时的尖叫和哭喊。每个人都曾这样经历过,但除了母亲,没有人会记得。就像那些蟞虫和草,我们迫不及待地成长、逃离,从出生起,就和母亲背道而驰,渐行渐远渐无声。
“促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春雷一响,万物生长。惊蛰敲响春天的闹钟,春雨如酥,阳光微醺,草和虫嗅着香味,一咕噜翻起身,耍开了!这是陶渊明的《拟古》,母亲也生活在古典里。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春之计在于晨。我还在贪恋被窝,母亲已做好饭,轻轻摇醒我:快醒醒,太阳晒屁股了,该起来吃饭、上学喽……
如今,我离家很远,母亲没人可叫了,也没人叫我了,但我们依然都会按时醒来。
生物学上说,作为最高等的生物,人的孕育经历了整个生物进化的全部过程。这其中的奥秘,我多年后才懂。从植物到动物,这是生物的进化,也是人成长的简谱。小时候,乖巧听话,活泼可爱,是母亲的天使。这时是植物性的。长着长着就变了,开始背经离道,自作主张,成了母亲的冤家。这时是动物性的。我们羽翼丰满,跃跃欲试,时刻想着“越狱”。
这是人间的惊蛰,也是自然的惊蛰。人生一世,草生一春,相辅相成,并行不悖。
苇岸把惊蛰时的田野喻为“一座太阳照看下的幼儿园”。温暖的阳光里,鸟虫们咿呀学语,草木们蹒跚学步,男孩“沾花惹草”,女孩“招蜂引蝶”,母亲笑容可掬……生机盎然,充满希望。这是最生动的画面,也是时光埋下的伏笔,注定了那个华丽而疼痛的转身。
“到了惊蛰,春天总算坐稳了它的江山。”一句话,触痛时光的伤疤。“微雨众卉新”,原来是一场草船借箭。于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太阳照看的幼儿园”,也变成岁月的战场。的确,春天会一统天下,但它坐不稳江山!就像母亲在我长大时黯然老去,春天只能用来过证明它来了。时光有些残忍,总是让你自己打败自己,然后舔舐着伤口,郁郁独行。
惊蛰后是春分。我算着离家的日子,母亲算着归期,加在一起,正好是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