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请客

周末停电，我懒懒地窝在家里，对着天花板发呆，忽然接到外婆打来的电话："丫头，来家里吃饭呀，全家都来，我请客。"一想到外婆最拿手的红烧肉，糖醋鲤鱼，油焖大虾，我就禁不住口水直流，赶快梳洗打扮一番，携夫带子浩浩荡荡赶去。

外婆不喜欢住楼房，外公去世多年，八十多岁的她，依然独居在自己的老式平房里。我们赶到熟悉的小院时，表弟表姐们已经抢先一步到了。外婆像一个指挥家，一会儿跟这个说："你，搬一把梯子过去，摘些葡萄下来给大家吃。"一会儿又对那个说："你去剥两头大蒜，别忘记了切葱花！"

看到外婆如此精神抖擞，我们的热情全被调动了起来，大家抢着摘菜，摆碗筷，外婆不紧不慢地准备好各种食材，然后把它们全部端到院子里，我这才看到，墙角放着一个蜂窝煤炉子，正冒着蓝色的火焰。

"外婆，用它炒菜多慢呀，而且院子里又没有抽油烟机……"我禁不住皱起眉头。外婆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就你是个急性子！慢火才能炖出好菜，你今天就用心体验一下，看这种炉火做出来的饭菜是不是更香！"

我只好搬了把小板凳，乖乖地坐在外婆身边，看她慢条斯理地烹油，炝葱花，再把提前腌好的鱼放进去，然后加上盖子慢慢等。没有了抽油烟机的轰鸣，听得到食物在锅里发出的"吱吱"声，炊烟缓缓升起，又缓缓被风吹散，邻居谁家的小狗在叫，谁又把收音机的声音开得很大，谁家小孩子淘气，被爸爸骂哭了……这种烟火生活的味道，在单元楼现代化的整体厨房里是绝对体验不到的。

外婆每做一道菜，就跟我们讲当年她的母亲是怎么教做这道菜的，那时的鱼啊菜啊鸡蛋啊，没有化肥的污染，味道都比现在好得多。说到这里，外婆又笑，那时住在农村老家，邻居们走动很频繁，经常是快要到吃饭的时间了，忽然东家送来一碗肉，给孩子们解解馋；西家又送来刚刚做好的辣椒酱，尝尝鲜呀，大家这样你来我往，人情味很浓，不像现在的人，回家把防盗门一关，老死不相往来，真无趣。

这时，不知是谁说起某地正在地震的话题，外婆又讲起她童年时经历的地震：那年她才11岁，晚上正睡得香，忽然感觉天摇地动，因为又惊又怕，瞬间就失去了知觉，等到再清醒时，已经躺在一堆瓦砾之中，全身痛，痛得说不出话来，也不能动弹，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然后有人说："用铁锹挖吧，埋了这么久，人怕是早就不行了……"话音未落，只听外婆的父亲大吼一声："谁也不许用铁锹，伤到我闺女怎么办？用手挖！"这个声音让外婆的心瞬间安定下来，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仅仅受了一点儿皮外伤的她，已经安然地躺在母亲怀里了……

原来外婆还有这么惊险的经历呀，伴随着我们啧啧惊叹声，一道道菜已经上桌。不到餐厅里去吃，就在葡萄架下面支起一张大圆桌，大人孩子团团围坐，热热闹闹吃起来，小鸟不时从葡萄架上飞来飞去，仿佛也要凑热闹似的，我们在鸟语花香之中，陪外婆聊着家常，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吃完饭，外婆将剩下的饭菜打包，让大家一一带回去，等我们走出小院时，外婆幽幽地说了一句话，让我们所有的人都感觉十分心酸："今天来吃饭的人最多，就连我过生日也没有这么多人，没有人玩手机，还能听我聊家常，真要感谢这次全城大停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