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盛夏
蝉是昆虫界出了名的高音歌手,当它在枝头“知了、知了”地一声声叫起,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吃一次凉面,用一场仪式宣告已经“入伏”,村庄就正式进入了盛夏时节。
此时,河里的绿苔杂草被几场雷雨后的大水冲刷干净,细细的沙粒上,清澈的河水缓缓流过;山上被丰沛的雨水滋养,草木此时绿意正盛;田里,一排排的玉米临风而立,英姿飒爽;而那时的我们,一群刚放暑假的孩子归来,使往日寂静的山村一下沸腾了。
村庄的一天开始得早。5点多天蒙蒙亮,农人们就扛着锄头,扯开嗓子唱着昨晚电视剧里的主题曲去田间锄草;孩子们吆喝着牛羊去山上放牧,此时的草儿嫩嫩的,草尖还挂着露珠,牛儿、羊儿吃下去不饥也不渴。待到9点多太阳从山那边升起,天地间变热时,农人们提着锄地时捎着拔下的青菜,牛羊们腆着圆鼓鼓的肚皮,在放牛娃的鞭声中,悠闲地回家。
村庄的午间,是相对安静的。麦子、土豆刚收割完毕,田里没有什么急需完成的活儿,大家基本不用在烈日下外出。民叔屋旁那棵百年大柿树下,就成了大家的集聚地。柿树粗壮高大,浓密的枝叶把半个院场的阳光都能挡住。爱整洁的民叔与婶娘,总是把场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于是,几乎半个村的乡亲们,端着各色的碗来到树下,坐在石头上的、蹲着的。大家碗里几乎都是洋芋糊汤,只是上面放着的一堆菜有别:凉拌小白菜、凉拌洋葱丝或苦苣等一些野菜。馋嘴的孩子,常常会这个碗里夹一筷子,那个碗里夹一筷子尝尝。整个午饭,在乡邻们的欢声笑语、海阔天空里慢慢结束。
盛夏,在河涨了几次水后,河床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村子下面有一段河床,底部是整块的大青石。掏去被冲刷成石盆的盆底泥沙后,我们常常把石头又当洗衣板又当盆,在洗一些床单、被里被面大件时,就用双脚在石盆里踩,不怕忘带洗衣粉肥皂,旁边山上就有一种叫山蓝的野生植物,它的根部用石头捣碎后,可以当洗涤剂用。
记得那时,母亲常常将家里的床单,在河里洗净晾干后,再用细玉米面粉,熬一大盆清亮的浆水,将床单放里面浸泡后再晾干,然后叠平整,在门前的那块平滑的石椅面上用棒槌一遍遍地槌打。棉织的粗布床单经过一番处理后,铺在床上平平整整。在炎热的夏季,出汗了也不粘身,躺上去凉凉的。
盛夏的黄昏,是一天最美的时刻。太阳跑到村前半山腰,用光亮和阴影把山切割成各一半时,大家相互吆喝着,家家几乎倾巢出动。此时,没有了午间的炎热,大人去田间锄草施肥,或摘豆角、辣椒等干一些农活,孩子们放牛羊、打猪草。早早将任务完成后,我们便来到山梁上玩。
此时山梁上凉风阵阵,红的、黄的、紫的山花,以及和我们小腿一般高的草儿一起,在风中东西南北地舞着,我们也一起在风中嬉闹。梁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旁边是一块沼泽地,泥土绵绵软软的,我们脱去鞋袜,挽起裤管,尽情在那细细的泥土里踩啊踩,或用泥巴捏出羊、狗等各种形状的动物。感谢夏季,让我们在那个没有布娃娃、没有橡皮泥那些五颜六色玩具的年代,能就地取材,过了一个五彩缤纷的快乐童年。
夜色渐浓,天上的星星似乎已困倦,劳碌一天的人们该休息了。暂且,将表演的接力棒交给大自然吧。此时,虫鸣阵阵,河水淙淙,河边芦苇丛里,蛤蟆不时“呱呱”大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