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温暖了我们的火钵火桶
过去,乡村里家家户户必备火钵、火桶用以取暖,抵御冰天雪地、打霜冷冻的严冬。火钵、火桶一般都是用盛炭火的外形拙朴质地粗糙的陶缸。经常有男人挑着陶缸走村串户上门来叫卖。
火钵,是要请蔑匠师傅来"扎"的。火钵有大小之分。小的,陶缸口子直径约摸一尺,高十几公分:大的,陶缸口子直径大概两尺,高三十公分。蔑匠把剖好的竹篾紧箍其身,在陶缸底部收腰后又放,形成一个圆形的圈作脚,便于立足。缸口上部一根拇指或更粗的竹篾横跨,弯成一个挎子,可拎、可提、可捥。这么说吧,大火钵就像一个体态臃肿、身材肥胖的中年妇女,甚是笨重,外观确实不敢恭维,然而很实用。小火钵则像一个身形小巧、雅致玲珑的青春少女,很讨人家喜欢。大火钵一般人口多的家庭备得多,同时可供几人烤火。小火钵因为轻便,利于携带,常见妇女或上了年纪的老人人手一个抱出去,双手交叉搂在胸前取暖。小孩子们更不嫌烦,提着小火钵到村办的学堂里去念书,亦有嘴馋调皮的学生,把红薯、芋头放进火钵里煨的,整个教室里蒸腾着一股暖烘烘、香喷喷的气息,四处逃逸飘荡。等下课熟了,掏出来就往嘴里塞,哪顾得了那么多,常吃得嘴角发黑、满脸发乌,引来周围人的哄笑。当事人却无所谓,用衣袖揩揩,或撕废弃的作业纸擦擦,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恁谁也不会责怪。
想想那时物资匮乏、生活拮据,有小火钵存在,替孩童们温暖了不少童年有趣的时光。
火桶,是要请木匠师傅来"割"的。同样是陶缸,木匠师傅则要用锯好刨光的一块块木板错落有致拼接、镶嵌成类似的圆梯形,但下部底座稍宽,七八十公分高,顶部收口,可供人坐的上窄下宽的桶状。周身及顶部缕眼,便于炭火的热量发散。与火钵相比,火桶好像一个身材清瘦、办事干练的当家男人,足够担当整个家庭的生活重担。火钵是不能坐的,但一个人完全可以坐在火桶上,脚搁在陶缸边沿,接受炭火的烘烤,全身顿时温暖如春。冬天,小孩放学归家,会搬一个低凳子,脚伸在火桶的陶缸上,课本或作业本铺在火桶面上,读书或做作业,如此烤火取暖与做功课两不误。其乐融融之态让人觉得温馨、亲昵。
那时候,农村各家各户砌土锅土灶,烧茅草树木,一日三餐过后,灶炕里尽是木炭炉灰。烧锅女人用小火铲扒拉扒拉一下,把并未燃尽的木炭铲进火钵火桶里,再铺上一层炉灰,成了天然的取暖用器。每家每户都有火钵火桶,进入室内,便可感受到一股股热气迎面扑身而来,立马觉得暖和了。尤其是夜幕降临四野暮合灯光亮起,一家人围桌而坐,脚底下都有火钵火桶,足搁其上,胸前是热气腾腾的饭菜,其乐融融亦其热也融融,这种温暖小时光,夫复何求?没去过的仙境大抵也不过如此吧!反正眼前之境眼前之情就让人倍感惬意、满足了。
那种日子的小幸福,让老百姓还是心有所记的。
根据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乡间娶媳嫁女的大喜日子,女方的父母无论如何为人吝啬或家庭寒酸,也一定会雇请师傅扎或割几只崭新的火钵火桶来陪嫁。这可都是家庭的必备呀!寄寓两口子生活红红火火之外,更重要的是日常生活中冬天必需的取暖工具。这才是朴素道理实质意义。不久生儿育女,襁褓中的婴儿,摇篮中的幼子离不开火钵火桶的护卫,特别在大冷的寒冬,火钵和火桶为嫩小的身体提供着太阳般的温热,让婴孩安然入睡,感觉不到严寒的侵袭。况且那时没有如今的尿不湿、纸尿裤等,在屎尿不能自理的情况下,都是一块块棉布塞在裆下,若有遗屎遗尿都是立马更换。倘是碰上阴雨绵绵久湿不晴的日子,让人烦燥不已心情郁闷的同时,幸好还有火钵火桶的帮衬,它们派上了大用场,解决了燃眉之急,不但可烤火取暖,更重要的是烘干衣物,真可谓功不可没啊!
火钵、火桶是可传代的,从祖辈一直沿用到孙辈,很像几朝元老,见证了一个家族的传承延续,血脉繁衍。所以人人爱护之。用时拿出来,不需时,则放在楼板上,好好保存。
若干年过去,时代车轮轰轰向前。乡下农村的土锅土灶逐渐消失,被电饭煲电热锅取代,柴草被液化气取代,火钵火桶慢慢地退出生活舞台,被各式取暖器或更高级的空调替代。
火钵火桶无奈远离了我们的视野,终将找不到它们的身影。
那么多年温暖了我们双手、双脚、身躯的火钵火桶啊!一到冬天我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你们!因为我们曾朝夕相处,如今它却隐匿阴暗一角,独自抚摸伤残的身躯,无声哭泣,直到消退。
而我们的下一辈,根本无法想象它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