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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捞夏天

作者: 杜爱平2023/07/15散文精选

睁开眼,天已大亮,我心中顿时懊恼。起床一看,哥和挂在院墙上的铁爪子、渔网果然都不见踪影。我气鼓鼓地刷牙洗脸,妈看着我笑道:“你有啥气可生哩?我早上可是叫了你两回!”

暑假里,家务有分工,姐做饭,我和哥谁早上跟父亲一起去捞鱼草谁刷锅,剩下的那个人剁鸡食、扫鸡圈。我家养了十几只鸡,剁鸡食我不怕,我就怕扫鸡圈,脏臭不说,那个大个子“郑州红”老爱支棱着翅膀叨我的小辫子。我用笤帚打它,它也不长记性。

我想去捞鱼草、捞虾。

后山那边的金骨朵村旁边有条河,天一热,河面上便长出许多墨绿色的水草。河水缓缓流动,水草细长的叶子轻摇,漾出一缕缕波纹,好看得像哪吒身上随风飞扬的混天绫一样。我们管这种水草叫鱼草,它和麦麸皮搅拌喂鸡,下的鸡蛋炒出来黄澄澄的,香得诱人。父亲用铁丝把七八个弯钩背对背拧在一起,做了个专门捞鱼草用的铁爪子,隔一天去捞一回鱼草。河里还有小鱼、小虾,父亲又用粗铁丝窝了几个圆圈,缝上纱布,绑上线绳和棍子,做成了六个渔网。从那以后,我家经常能吃到炒虾米,我和哥也争着去捞鱼草。

金骨朵村离家有四五里地远。大清早出门,风凉丝丝的,天上的星星还在眨眼,等走到河边,太阳才刚露头。我把剩馍掰成小块儿,固定在渔网中间的钩子上,再把渔网丢进岸边的水坑里,便只管跟着父亲去捞鱼草,那些小鱼小虾会自投罗网。

说是一起捞鱼草,实际上我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纯粹是看客。父亲侧身站在河边,左手拎着空绳子,连着铁爪子的绳提在右手上。他手腕发力,铁爪子在空中“嗖嗖”作响竖着画圈,待父亲的右臂从后向上抡起一个大圆弧,铁爪子便带着绳子向河中间飞出去。父亲的力道控制得刚刚好,铁爪子不远不近,恰巧落在鱼草丛里。父亲一兜、一拽,鱼草便乖乖地被拉到岸边。

晨光里,父亲一次又一次抛铁爪子、捞草的动作干净利落,总让我联想到电影里渔民出海捕鱼撒网的特写镜头。父亲爱笑,话却不多,许多年后听到歌曲《套马杆》时我才猛然发现,里边的歌词改一下,简直就是在唱父亲当年的模样:“捞鱼草的汉子威武雄壮……他的心像大地一样宽广。”

捞满两大篮子鱼草,几个渔网里蹦蹦跳跳的小虾合在一起也有大半碗了。父亲挑起鱼草,我扛着渔网、掂着小桶。我们打道回府,满满的成就感让我完全忽略了回家路上越来越热的太阳。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谁为我添一件梦的衣裳……”记忆深处,打捞鱼草和小虾的那个夏天,没有空调,没有网络,却凉爽、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