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院子
听说爷爷的那个小院子要被拆了,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心里挺难受的。
小院子不大,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二三十年没有变过,后院倒是大变样了几次。
小时候,那个后院里有两个对于我来说巨大无比的棚子,一个棚子里养猪,一个棚子里养羊。猪大概有二十几头,都是麦麸喂养的,到了年底,年猪都够一个村子分了。
后来,爷爷养羊的经验是从青海的兄弟那里学来的,只养羊,所以羊肉一点都不膻,供给着附近几个村子的酒席。当村子里的人都在眼红爷爷的生意搞得红红火火的时候,爷爷又买来了大家都没有见过的一个怪东西,大家叫它钢磨。那时候钢磨还是新鲜玩意儿,随着日子渐渐过去,来找爷爷推磨的人越来越多,左邻右舍的麦子,一个村里的麦子,一个小镇的麦子,都来找爷爷磨,找爷爷推磨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麦麸也越来越多,后院棚里的猪也越来越壮。
后来,爷爷的事业越搞越大,它的背再没有直立起来。那一年,爷爷佝偻着背,但眼睛炯炯有神。但爷爷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几个儿女都上了中专或大学。
前院有一棵树,我是在那棵大杏树下长大的,牙牙学语的时候在树底下拖着大鼻涕睡觉,上学之后在树底下写作业,考上了大学,在那棵树底下念了录取通知书……爷爷也是在那棵树底下变老的,年轻的时候,在树底下干农活,或是拧麻绳,或是扎扫帚;再老一些,在村树底下安排家里的鸡毛蒜皮;直到爷爷去世前的那几年,爷爷耳朵背了,眼睛也花了,他还是坐在杏树下,看着从门口来来去去的人,直到看见我们回家。
说是院子要拆了,我们才又回到了这个院子。我细细地走完这个院子的每一个角落,走过棚子里的墙角,走过砍掉的杏树的树根,走过爷爷经常坐过的那个大石头,走过锈迹斑驳的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