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借梅花一缕魂
在江南,梅花常见。且不说超山、邓尉、梅园,单就我们小区,就有好几株。春来花绽时,我常去拜访它们。
去年元旦,小区重新分配了地面车位,之后有人想和我调换,我应了。待我把车泊到他所指的那个位置时,心中顿时一阵狂喜,竟然是,梅花树下。
冬天的落叶乔木们,都是一树虬枝,看不出谁有什么特别。到了初春,惊艳就来了,一大朵花云啊,笼在我的车子上方。夜里落雨,早花凋谢,粘在车身上,我不扫,就那样开着上路,让花瓣陪我在风里飞。
那是一株白梅,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透亮,像是白玉雕刻出来似的,幽幽地散着香。看着它,我禁不住一遍一遍地深吸气。
花入馔,吃的多是意境;梅作食,那无非是,想借梅花一缕魂。
梅花高洁雅致,很早就被人们喜爱和食用。宋时林洪在《山家清供》中记录了梅花的食法:梅花汤饼、蜜渍梅花、汤绽梅和梅粥。
当我看到车位上方的那片白梅时,首先想到了梅花汤饼。汤饼,其实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汤面。只是《山家清供》里是用浸过白梅和檀香末的水和面制成的,面擀好后,切成馄饨皮样,然后一叠一叠地用梅花样的铁模子凿出来,煮熟,放入鸡汤内吃。吃时,人们不免要想起梅花来,如此,梅花汤饼就被添加进了一种特殊的作料,叫想象,也因此有了不一样的格调。后留玉堂元刚有和诗:恍如孤山下,飞玉浮西湖。
相比之下,做梅粥不费事。粥煮熟后,将干净的白梅花放入其中再煮一会儿,就成了。诚斋先生杨万里曾为此写道:"才看腊后得春饶,愁见风前作雪飘。脱蕊收将熬粥吃,落英仍好当香烧。"他煮的是梅花的落英,这更好。正在盛开的梅花,谁舍得摘呢?
林洪所记的梅粥,是用雪水煮的。这个食谱,后被明代高濂收在《遵生八笺》中。《遵生八笺》是一册养生专著,由此可见,梅花食谱并不完全是形而上的,它还具有一定的实际意义。据说,常食梅花可舒肝解郁,开胃生津。
乍暖还寒的初春,适合对花小酌。这时,不妨做点蜜渍梅花,蜜渍梅花可佐酒。方法是,剥少许白梅肉,浸在雪水里,然后加入梅花发酵。露天放置一晚上,取出,用蜜浸之。这道蜜渍梅花,风味儿胜于扫雪烹茶。
相比于汤饼、花粥等,花茶似乎更为常见。玫瑰、菊、桂花等但凡有好气味的花,人们都喜将其拿来做茶,梅花自然也可如法炮制。梅花盛开的季节,或采花烘干,或直接从树上摘下两朵来,洗净后泡在茶水里。
不过,林洪在《山家清供》中所记的梅花茶,则比较高级:用竹刀取下那些即将开放的梅花花苞,将其通体蘸上蜡,放在蜜缶中保存。到了夏天,取出放在杯盏中,用热水浸泡,梅花就能绽放了。所以,它还有个特别的名字,叫汤绽梅。这是一杯慢茶,为时光所酿制。
宋人在缓慢的时光中,发现并享受着人间事物所带来的美感,这种种雅致,作为一个忙碌的现代人,我估计无法一一去品味了。只能站在梅树下,想象着从前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