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汤

她的母亲有三个女儿，她嫁得最近，离娘家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是前后相邻的两个村庄。站在后门口就能看到娘家，大叫一声也能听到。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农村穷，一年难得吃上几回猪肉。秋天的一个傍晚，繁忙程度仅次于“双抢”的“秋收”刚结束。她狠心买了一斤猪肉。

厨房是一栋由砖块砌成的低矮瓦屋，屋顶两块长形明瓦，侧墙一扇巴掌宽的小窗。厨房内两个连着的灶台上放着一口八印大铁锅和一口六印小铁锅。灶台近一米高，一摞碗整齐地叠放在角落，两把长勺锅铲平行地放在铁锅盖上。灶口没有稻草，都被堆放在离灶口较远的地方。

厨房里的她，三十出头，个子不高，偏瘦的原因，身材显得更矮小。一头短发，脸色略黄，眉毛较短，眉色也淡，两只眼睛有点下陷，却很有神。人中不明显，牙齿微露，嘴唇右下侧有个肉痣。穿上那件做饭用的黑色挂脖围裙，围裙上有层厚厚的油渍。拿起方形木砧板，砧板中间微凹，切菜留下的线条交织着，宛若深绿色茶树上开的一朵花。

她左手摁肉，右手执刀，垂直切下，先将刀向前虚推，然后猛地往后拉，切成小块，剁碎。用筷子熟练地打蛋。锅里倒下四碗水，刚好一家五口人的量，刚要盖上锅盖，又多倒了一碗半。烧开后，拌好的肉碎鸡蛋往锅里倒。煮好汤，拿起那只带把的白色铁杯，盛满，盖好。

已是晚上七点，天已渐黑，大儿子和丈夫还在外面忙。两个小孩难得有空在屋边玩耍一下，大的是姐姐，十岁模样，齐肩短发；小的是弟弟，约莫七岁，常见平头。把两个小孩叫回家，他们还没进厨房，就闻到香味。她握着茶杯把手，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汤，拿去！”姐姐笑嘻嘻地说：“哇，我们今晚有好喝的啦。”她说：“是给外婆的，天晚了，你们两个有伴，一起端好送去，拿稳啦。”

站在后门口，她望着姐弟俩并行走在小道上，两边是高低不一的荆棘草丛，还有几棵大树直直地站着，朦胧夜色下，如守护神。走完小道就下坡，踏上一小段田埂。八九分钟后，听到响亮的童声：“妈，我们到了。”她笑着转身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