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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跨年的鱼

作者: 吴雷2023/11/06情感文章

每年除夕,妈妈除了做一大桌美味饱我们的口福,还要红烧一条整鱼,但这只是给我们饱眼福的。这条神圣的鱼只有跨了年,才能降格为食物。之前,在妈妈眼里,它代表着全家旧年里所有的幸福,伴随着我们一起进入新年,叫“年年有余(鱼)”。婆婆是医生,行事开明,很少遵循旧例,但年夜饭的桌上也有一条只能看不能吃的鱼,甚至怕调皮的孙辈不小心动了它,而故意摆在另一张桌上,不上主桌,想是也要讨个“年年有余”的口彩。

其实,人类对鱼的崇拜早在六千年前就开始了,据说,《山海经》中海神禺京,有鲲鹏之变的神通,是中国最古老的鱼神。远古对鱼的崇拜最集中体现在仰韶文化之中,鱼纹是仰韶文化中标志性的纹饰。有专家认为,我们的先民之所以崇拜鱼,以鱼为图腾,是由于鱼繁殖能力强,寄托了他们繁衍后代的希望。另外,由于鱼眼始终不闭,先民认为这是不死的象征,标志着鱼旺盛的生命力。在《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有大量的人鱼神话,鱼在其中是生死轮回的重要媒介,表达着远古先民灵魂不灭的原始观念。随着时代更迭,人们赋予鱼更多的寓意。鱼,与“余”“裕”同音,饱含着吉祥、富裕的期待,所以年夜饭宴席上鱼占有重要地位;鱼,与“愈”同音,所以古代药铺挂上鱼,祈祷“药到病除”;由于鱼不瞑目,古人认为它能看宅守门,有驱邪之能,就将钥匙、门把手、抽屉把手做成鱼形,让它辟邪镇宅;鱼与水紧密相关,所以古代房屋山墙“悬鱼”、屋脊上鸱吻形状的构件,都是用来企盼防火消灾的;最浪漫的联想是“鱼雁传书”,鱼成为情感传递的载体,象征着美好的爱情。

由于每年的年夜饭都在婆婆家吃,所以结婚二十多年了,自己家里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一条、有着特殊意义的鱼。

今年,我决心要拥有这么一条陪着我跨年的鱼。于是早早赶到菜场,在一大池子生龙活虎的鱼里,以人类的审美,挑了一条身材匀称、高矮适中、颜值尚可的鲈鱼。其实,讲究的应该是挑条鲤鱼。鲤,“礼”“利”也,自古是最吉祥的鱼种。孔子得了儿子,鲁昭公赐鲤鱼一尾,于是孔子给儿子取名“孔鲤”,可见鲤鱼还很贵重。可惜,南方少见鲤鱼,也没有吃鲤鱼的习惯。再次,也得买条鲢鱼,合了“年年有余”的音,但卖场里的鲢鱼实在大得出奇,家里找不出与之匹配的器皿,只得作罢。选中鲈鱼,一是确实长得可人爱,又与家里盘子严丝合缝的般配;二是西晋狂人张翰曾以“莼鲈之思”为理由,躲掉了杀身之祸,可见它也是有驱邪避害功能。

除夕,阿姨不上班,而我与烹饪素来无缘,只能求先生下厨,他颇不情愿,嘟囔:发什么神经?不如摆一盘人民币跨年。可人民币怎么能替代这条全须全尾、只看不吃的红烧鱼呢?女儿批评我这是迷信,是人类在自身能力不足,对无法解释现象或者在无法对抗现实时,用“相信世界上有超能力”,为自己寻个走下去的理由。

然而,其实,并不是!将美好愿景寄托给一条鱼,鱼就成了潘多拉魔盒里最后被留住的Elpis,是Hope,是希望。而对它的珍视,是我们对远处那道光的仰望,是与过往不快、不幸的和解,是对未知将来乐观的期待,是对自己新一年奋起努力的鼓励。

虎年来了,我的红烧鱼全须全尾地、安全地跨了年。

希望被揣进了怀里,那就跟着心里的那道光努力前行、努力生活、努力幸福吧,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