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留给我的“遗产”
母亲留给我的"遗产",是她在世时亲手装订的厚厚一叠报纸装订本和一本剪报。我一直把它整齐地摆放在家中书柜显眼的位置上,倍感珍惜。即使是过去了21年,我的脑海里依然萦绕着母亲的微笑。
母亲退休后也没闲着,除了帮我们带小孩外,我和妻子的一日三餐,母亲全给包了。整天忙里忙外,她总说不累,看到的总是脸上带着的微笑。
那年,我所在的地州停办多年的报纸复刊了,我被选调到报社工作。有时到母亲那吃饭时,我都会把当天出版的报纸带去看。久而久之,我也就把看过的报纸随手丢在母亲那儿。有一天,因为写稿子耽误了些时间,我去时饭菜已摆好在桌上,全家在等我,而母亲却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凳上看报纸。母亲念过几年私塾,勉强能够读书看报。看到母亲对阅读报纸有兴趣,我立即有了给母亲订份报纸的念头。母亲同意了。
后来我的工作发生了变动。州广播电视台成立后,我就调到此单位负责编播,工作也就越来越忙,去母亲那吃饭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
然而,多年以后的一天,母亲在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我窥见她那满头的白发和爬上皱纹的脸庞,突然意识到,母亲已经老了,老得是那样的快。我想多回去陪陪母亲,可总被工作上的一些琐事缠身,不仅如此,有些事情似乎又来得太突然。母亲70岁那年,我接到借调到省级电视台工作的通知。我本不想告诉母亲,可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要走的头天晚上,我把这事跟母亲讲了。母亲看着我一声不吭,我知道母亲是舍不得我离开。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我不由自主地去触碰母亲那筋筋巴巴的双手。
母亲笑了,挥挥手说:"去吧,到了省里好好工作,妈用不着牵挂。"母亲说完掀开床罩,低头从铺下面拉出一只红木箱,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母亲原来的衣服箱,虽说不装衣服了,母亲却一直珍藏着。母亲用一块湿巾,细细擦拭着,擦拭着……
"这个木箱子你带走吧!"母亲和气地说。
我惊诧地看着母亲说:"这木箱,我不需要,都过时啦!"
母亲没吭声。她打开箱盖,箱里装着的全是报纸装订本。我一本本拿出来,都是我原来带回来随手丢在母亲这里的地州报纸,母亲却把它们一份份装订成册。最后在箱底拿出来的是一本剪报,里面贴着的全是我被省级报刊采用过的新闻稿件。看着厚厚的一叠报纸装订本和那本剪报,我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母亲慈祥地扫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说:"你要到新单位去工作了,带着它,让他们看看这些都是你编辑过的报纸和发表过的文章。"
我知道,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可是母亲做这些事情我是知道的。
每天操持完家务活,母亲就着手装订报纸或看报了。母亲做装订本全靠手工操作,得费很大的劲。先用木锥子在厚厚的本子上戳眼,然后再一针一线扎牢,手指、手掌常常被针或木锥子划伤。母亲看报刊得靠放大镜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能在众多文章中找到我写的文章实属不易,剪报后粘贴在本子上更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撕坏剪纸,也很需要些时间。
母亲做事时那么的专注,全然就像她在制作一件精致的工艺品,那样认真、仔细。一连串的回忆涌进了我的脑海。我默立在母亲身旁,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说不清那是悲、是喜、是安慰,还是……泪,热辣辣地滚到了腮边。
我想说句什么,但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时未能开口。有一种沉重的气流从心里涌出:多好的母亲!
看我不语,母亲以为我有些为难。她仔细地端详着我,神态安详,嘴角上挂着一抹微笑:"要是你不方便带走,我先给你保存着,等你从昆明回来再来取。"
那天晚上,当我在泪眼朦胧中提起放着报纸装订本和剪报本的红木箱时,感到它是那么的沉甸甸。
母亲给了我一种事关人生的无限喜悦。这种喜悦自她植入以后,一直浸润于我的生命深处,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