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麻麻香

我喜欢吃麻辣。

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吃麻辣。

麻辣烫、麻辣火锅、麻辣小面、麻椒兔等等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对川渝人来说，不麻不辣不好吃，只辣不麻也不好吃。

对麻辣喜好的培养，源自小时候。

我的老家处于川东的浅丘地带。儿时，父亲每年都会在菜地上种几行辣椒，成为家里炒菜及做咸菜必不可少的佐料。做豆瓣，做辣椒酱，做干咸菜，做红豆腐，哪一样都不能让辣椒和花椒缺席。可是花椒要去街上买，价钱很贵。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农人哪里舍得花钱买佐料？父亲想了个法子，去山坡上找来一棵野花椒树，种在家门前的地坝边。

花椒树弯曲的枝干上长有许多硬硬的小刺，我们小孩子都不敢去靠近它。第二年春天，这棵花椒树居然开出了一簇簇浅黄色的小花。花谢了，结出圆圆的小青果，青果的表皮长出一粒粒的小疣物。走近，能嗅到叶子和果子散发出刺鼻的清香。青果一天天地长大，颜色由绿变紫，由紫变红，表皮的小疣物也跟着变成红色，凹凸不平，恰似人皮肤上长出的红色小丘疹。初秋，正是花椒成熟的时节。父亲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紫红色的花椒果子，晾晒在簸箕里。在火辣辣的阳光照射下，花椒“啪啪”地炸开，露出黝黑发亮的籽。微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麻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扇动鼻翼做一个深呼吸。晒干的花椒去掉里面黑色的籽，可以舂成粉当佐料，也可以把花椒壳直接食用。年复一年，花椒树越长越大，树上的果子越结越多，过年过节我们家也不用去街上买花椒了。有时候，上下二塆以及更远一点的表叔表婶们也来我家找花椒，说是拿去治牙痛病。

长大后我才知道，花椒除了食用，还有很多药用价值。花椒性温，有散寒止痛、抗菌杀虫、增加食欲等功效，可以用于治疗胃腹冷痛、呕吐、泄泻、血吸虫、蛔虫等病症。

今年八月，我与爱人路过青花椒基地，看到碧蓝的天空下，一片片、一排排的青花椒树上绿了万亩山坡，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阳光照耀下，一株株花椒树上缀满的青果圆润饱满，分外耀眼，成为秋日一道亮丽的风景。许多农人正背着背篼、挑着箩筐在花椒园里忙着采收花椒，空气中弥漫着花椒浓郁而独特的麻香，刺激着我的鼻黏膜和脑神经，让我情不自禁地忆起儿时父亲栽的那棵野花椒树。

花椒是我国特有的香料，是中华美食烹饪中一种不可或缺而且很常见的调味剂，那缕缕浓香、丝丝麻辣，令很多人迷恋。花椒不仅作为调味品和药用，它还代表古老的“椒文化”。《诗经》和《楚辞》多处提到“椒”，并赋予它独特的文化内涵。花椒多籽，香气浓郁，先秦时男女青年选择花椒作为定情物，表达婚后“多子多福”的美好愿望。

如今的大超市里，花椒产品多样，有散装干花椒、包装的鲜花椒、花椒油、花椒啤酒、花椒茶、花椒按摩膏、花椒洗发水等等。每年的新花椒一上市，我就会去市场上买一些青花椒回家，丢一部分在泡菜缸里，这样不仅咸菜味道好，而且咸菜水不长白；再留一部分鲜花椒做麻椒鱼、麻椒兔，吃时麻得一边伸出舌头，一边说好吃；家里随时存放有干花椒以备炒菜、烧菜和卤菜用。厨房里麻香四溢、沁人心脾，给庸常麻木的日子平添了许多惊喜和乐趣。花椒油则成为我们家早晨吃面条和做凉拌菜的必需品，吃完一瓶又一瓶，不知吃了多少瓶。

如今，麻味已经上瘾儿，不可一日无麻，但头脑却越来越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