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春
春日困倦,有几分慵懒,几分娴雅。
慵懒,淡淡然,寂寂然,懒出几分闲气,几分优雅。
春鸟倦,倦在晨间。闲居乡间的人总是早起,早起的人出得门来总是喜欢立于高树下仰首而望,望树上的鸟雀。鸟雀多是比人起得早,独坐一枝,濯洗羽毛,用尖喙从嗉子到脚踝啄着、梳理着,鸟雀是爱干净的,就像周作人的散文,铅华洗去,独留民国气息。有的眯缝双目,懵懵懂懂,做着昨夜未尽的幻梦,脖颈缩进羽毛里,头勾着,像是谁画上去似的,突然之间一个激灵,打了个盹,醒过神来,望鸟的人忍俊不禁嘿然一笑,这鸟雀就丢下一两声脆亮的鸣叫,蹬枝而去。独将倦姿留给望鸟人。
望鸟人的脑海里就刻着一幅倦鸟图,我把这情景描绘给喜欢水墨的朋友,不久他就送给我一幅《倦鸟图》,《倦鸟图》就挂在床榻的北墙上,倚床夜读倦了的时候我就读《倦鸟图》,又读出一份晨间的明丽来。
春花倦,倦在午间。
午间的阳光浓烈,顺着瓦檐斜斜地洒下来,正好落在庭园里,庭园偌大,牡丹,芍药,牵牛,还有三两枝杏花,馥馥郁郁地开着。善舞的蝴蝶,此刻也安静下来,停在花叶的机场上。风安静地睡去,在墙院外,在草垛间,在山坳深处。唯有阳光醒着,细密的针脚走在层叠的花瓣上发着声响,仿若花开的声音,哔哔啵啵,我喜欢听花开的声音,喜欢倚窗而望,透过纸糊窗,听阳光的脚步走在偌大的庭院里。
这时候,对屋的檐角,猫伸了长长的懒腰,顺了瓦楞斜躺着。躺在春阳里的猫喜欢打呼噜,伸长着腰身,绒绒的尾巴有节奏地摇晃着,高过屋脊的柳梢婆婆娑娑地垂落下来,清风起时,轻轻地扫着猫尾,猫尾扑朔着,揽着柳梢,这景致,亦是入得画来。三两只闲来的麻雀,静静地立在屋脊上,望着这画境,忘了翻腾跳跃,沉浸着,静享着,相得益彰,宁谧和谐。
檐下的墙角,小花狗懒懒地仰躺着,老母鸡带了鸡雏,从栅栏的缺口鱼贯而出,追逐着,拐过墙角的时候,就有三两只扑扑楞楞地滑倒在地,复又挣扎而起,跟随鸡群跑过去。小花狗静静地望着,望着这突如其来的"队伍",默默然,静静然。之后,鸡群散开,或是去场院的草垛下刨食,或是在崖边张望,顽皮的几只,盯着墙角的花叶啄了两下,顿了顿,又啄了两下,午睡起来的人坐在檐下,望着这景致嬉笑。
笑时光旖旎,笑万物灵动。
其实,午睡后的人亦是慵慵懒懒,逸散着几分晚明气息,有卧听山水、静观云卷云舒的闲逸。说实在的,生活真需要一份娴雅,一段悠闲的时光,一杯闲茶,一处闲景,风雨来时,有茅亭可憩;鸟声四起,有望眼相迎;晨昏流转,有烟霞相守。
这样想着的时候,徐风渐起,花影袅娜,花香清清淡淡,就像一本默然翻开的唐宋散文集,精短明丽,在散淡的文字间默然传递着散淡的情怀,有清香,有向往,有情怀。
一杯香茗,一味春色,一份雅致。
闲书一部,闲情几许,倦春的气息已然化成了胸中诗意,只待雨丝飘渺,夜帘轻挂,独倚西窗,写字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