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梅种在生命里
母亲爱梅花超出了我的想象,听说我陪她去梅花山,早早准备好了行程,不善于规划的母亲亲自动手做了计划表。表做得异常详细。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到哪里,路线怎么走。我诧异极了,表时间之准确,线路之最短,地方之全面。我看着母亲,母亲依旧温馨,和善的面孔,和善的眼睛,和善的笑容,还有挎在肩上几十年的棕色的皮包。
在路上,我上前搀扶母亲,被母亲推开。我只好跟在她身后。母亲利索干净,衣服棱是棱,角是角,平平展展,清清爽爽。母亲有力的脚步,好似鼓声,每每我想停下脚步坐下来歇息时,这声音就牵引着我脚步往前走。
梅花山到了。
梅树漫山遍野,红云朵朵空中飘然,悄声无息地横卧枝枝丫丫,从枝尾到枝头,像喷泉飞瀑,嫣红娇媚,端庄秀雅,文静而婀娜。
红云飘浮,满山馨香。
红梅花朵透红,花瓣柔软如绸,似琥珀雕成。白梅像雪,轻盈飘逸,星星般地挂了满树,远远望去,如白蝶展翅,翼儿晶莹剔透。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出现在梅树前。一棵娇小的红梅树,枝干不高却粗壮,枝丫伸向四周,蓬蓬勃勃,花瓣映红了母亲脸庞。母亲脸上浮现出欣喜的涟漪。踩着梅林小径,沉浸花香之中,年轻的母亲扎着红头巾,清亮的歌声悠扬悦耳。仿佛父亲正看着梅花后的母亲,咧嘴笑个不停。母亲说梅花开得最早,梅花不怕冷。她喜欢梅花;父亲也不怕冷,她喜欢父亲。
母亲喜欢梅花跟父亲有点关系,父亲勤劳一生,天不亮就开始劳作,房前屋后,水灵灵的萝卜和青菜把院落装点得充满生趣。母亲的眼睛里晃动着父亲的影子。父亲喜欢梅香,母亲在老屋后栽了几棵梅树,红艳艳的梅花正对窗户,早春梅旺得茂盛,亮得剔透,香味闯进家里,躲进角角落落不出来,闹腾得家里香味四溢。父亲哼着只有母亲能听懂的小曲。梅香把小曲裹了去,装进父亲心里。母亲只管笑,有时候会低低地说一句,你们能像梅一样多好啊!声音浸透了希望。
后来父亲走了,母亲老是站在梅前,与梅对话。那一阵我们为母亲捏把汗,怕她跌进梅香沉下去。一段时间后,母亲站在梅树下,笑着说你父亲让我像以前一样生活。我们松口气。再后来老屋拆迁,梅树的命运成了母亲的牵挂,彻夜为梅树担忧,那些天母亲头发白了不少。后来"园林"来人把梅移植到了梅花山,母亲愁云才散开。
母亲徜徉在梅林中。蓝天映衬,白云飘浮,远山连绵。
母亲被梅花染红的身影,在我面前异常夺目。
母亲把梅种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