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打蕨菜头

东风送暖，万物复苏，嫩绿的青草和翠绿的萌芽也逐渐绽放在山野之间，让人心旷神怡，好不惬意。家乡独特的蕨菜也应运而生，我挎着竹篮，走进大自然，采一篮蕨菜，采一篮春光。

蕨菜是一种备受人们喜爱的山野菜，因其根茎生有白色茸毛，尖上嫩叶卷曲似猫爪，故又名"猫爪子菜".《诗经·陆玑疏》云："蕨，山菜也。初生似蒜，茎紫黑色，可食如葵。"陆游有"箭茁脆甘欺雪菌，蕨芽珍嫩压春蔬";孟郊有"野策藤竹轻，山蔬蕨薇新";王维有"羡君明发去，采蕨轻轩冕";杨万里有"只逢笋蕨杯盘日，便是山林富贵天"……可见蕨菜的鲜美俘获了多少人的胃。

一场春雨淋湿了春天的原野，一场春风吹绿了春天的沃土。家乡向阳的山坡上、小河边、水塘周围的土埂上，肥嫩的蕨芽相继从沉睡了一冬的泥土里，争先恐后地探出了脑袋，把山野装扮得别具一格。山野里挤满了采蕨菜的人们，三三两两，躬身弯腰，谈笑间，眼睛四下打量着，生怕错过了这春天里的第一口美味。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我信步徜徉在春天的怀抱里，山野里一棵棵鲜嫩的蕨菜，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我想起了祖母和我一起采蕨菜以及祖母做蕨菜美食的情景。

孩提时，每到春天，祖母都会带着我上山采蕨菜。蕨菜长在灌木草丛中，与周围的绿色植被融为一体，睁着眼睛仔细搜寻，突然一棵毛茸茸的蕨菜不经意间就跳跃在眼前，仿佛调皮的孩子在和我们玩捉迷藏。祖母顺势蹲下，小心翼翼地用大拇指将蕨菜上端往下压，食指用力往上扬，随着"啪嚓"一声脆响，蕨菜就已经躺在祖母的手掌心仰望天空了。我们慢悠悠地在山路上走着，我顺着祖母所指的方向，俯下身，仔细看，再仔细看，跟前有一棵，那儿，有一棵，那儿，还有一棵。和煦春风温柔拂面，满目嫩绿旖旎养眼，树上小鸟啁啾，我们边走边采，小半天工夫，篮子里的蕨菜堆得满满的。我们脸上的笑意，与春风融为了一体。鸟儿的叫声也更加欢快了。

在诗情画意中，完成一次蕨菜的采摘是完美的，与其说是采蕨，不如说是采一份悠闲，采撷的不仅是蕨菜，而是生活的芬芳和难忘的时光。

回到家，祖母把摘来的蕨菜先去掉卷头和蕨花，一根根整理好，放开水里焯三分钟，只见碧绿的蕨菜在水里翻滚，开水把蕨菜变成了穿着绿色裙裾的新娘，然后捞出后再放在清水中浸泡十分钟左右，消除一些涩苦异味。祖母有时会调入蒜泥，淋上麻油，做成凉拌蕨菜，清脆可口；祖母有时也会把洗净的蕨菜晾干，放进坛子，加入盐和姜末等腌渍，做成盐津蕨菜，可以随时食用。

最美味的便是祖母做的蕨菜饺子。祖母先将猪肉剁成肉馅，再把焯好的蕨菜切成细末，蕨菜和肉馅混合，加入少许盐，搅拌均匀。蕨菜清鲜滑润，与滋味浓郁的肉馅相拌相得益彰。祖母在桌上铺上饺子皮，挖上一大勺馅料，包着包着，仿佛要把春天全部装进皮子里，皮子也调皮，一个个笑咧着嘴。

锅中烧水，饺子在沸水里翻滚着，厨房里飘出一阵阵的香味，这香味是春天带来的。我迫不及待地从锅中夹上一个饺子，刚要入口，又忍不住甩进碗里，嘴里"咝咝"着直喊烫。祖母被我的囧相逗得直乐，又忙不迭地接过我手中的碗，轻吹几口，小心地送到我的嘴边。瞥一眼蕨菜饺子，薄薄的面皮上透出蕨菜馅若隐若现的翠绿，我张开小嘴，猛嚼上几口，清新爽口，齿颊留香，鲜美无比。

一年又一年，绿了芭蕉，红了樱桃，祖母前些年患病离开了我，我再也不能和祖母一起采蕨菜，再也吃不到祖母做的蕨菜美食了，从此成了我最深切的追忆。而春打蕨菜头，一株株蕨菜，一直长在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