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回
新雨初晴的日子,爱人驱车载着婆婆、我和孩子一路向北,回村看望公公。
婆家在偏僻的小山村,村庄与延安市宜川县相邻,山大沟深,村民分散居住在窑洞,一个小组通常仅有一二十户人家。因先前交通不便,村民鲜有外出务工,一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农耕生活。沿黄公路的通车,大大缩短了与城区的距离,但开车单程也得一个半小时之久。自从有了孩子,婆婆离开了熟悉的生活领域,来到城里照看,公公则在家侍弄花椒。
车刚停,听到声音的公公已出门迎接,难掩笑意地接过我怀中的孩子。刚进院子,孩子从怀中一跃而下,撒起欢来,推个旧架子车,满院子来回跑,打破了小山村的寂静。婆婆一刻不得停歇,系上围裙麻溜地和面、切菜,不用想,肯定是做白面饸饹,在小山村,这是招待贵客的佳肴。
屋外,几只麻雀紧贴地面飞过,清凉的山间风吹动,树叶摇曳,掩映着通透的蓝天,鸡舍里传来高亢的鸣叫声,平整不久的土地栽种着各色蔬菜,"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说的便是这番景象吧。一排排西红柿苗攀在高低相同的树架上,红的娇艳欲滴,绿的清脆可爱,茄子则躲在紫色的叶身下,生怕哪个淘气的孩童找到它,葱郁的青菜随手一拔便是一大堆。小小的园子,竟如此神奇,孕育出如此多生灵,丰富着主人家的菜篮子。公公挎着篮子,忙活着采摘,这一园子的菜,怕是"无一幸免",要随我们进城。在公公心中,自家种的,才是最好的,孩子们吃着他花费心血浇灌的蔬菜,对他来说,是值得骄傲的。
邻家婶婶看到我们回来,一会忙活着采摘鲜桃,一会拔些带泥土的生菜,又是拿出晒干的杏肉,逐一分装好,嘱咐我们回城时带上。同村的外公坐在床沿边,拉着爱人的手,关切着询问着,工作是否顺心,孩子最近身体怎么样……爱人尽量提高着嗓门,回应老人。故人依旧,我们心安。每次回村,爱人都有个重要"议程",看望村里的几位长辈,上至国际形势,下到鸡毛蒜皮,聊得津津有味。说话间,他扛起锄头,将外公家院子长出的杂草一一清理。
因为爱人很少有假期,一年里我们回村的次数屈指可数。回去时也总想着路程远、山里条件不好,迟迟懒于动身,但返回城区时,又舍不得离开。我有时会想,这到底是为什么?这次回家,给了我答案——是泥土的清香、是难舍的亲情、是根植在中国人骨子里的家国情怀……
夕阳渐渐隐去最后的余晖,公公在院中撑开大桌子,婆婆端上新鲜出炉的饸饹,几盘山野小菜,一家人围坐,伴着徐徐清风,品酒话桑麻,期待着下一个团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