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近庖厨
厨师是个伟大的职业,也是一个能给人提供口福的技艺,不被人轻视。就眼下来讲,好的厨师被人抢着要,挣钱也不算少。顶级厨师不是烧饭做菜这么简单,可称之为艺术家,再不济也是美食家。
我可是穷出身,到现在也不富,这一生就没有大富大贵过。过的是平常日子,吃的是随茶便饭,跟美食缘分不大。可是,转头想这过去的时光,我烧饭、管食堂,做司务长,管后勤的时间真的不短。最早在农场,做炊事员,多年的河工工地烧饭都是我,后来又做司务长。被人嘲笑:“女人家无能,打孩子骂人;男人家无能,洗锅抹盆。”
上调回城后,我决心再也不做这个服侍人还不落好的事。谁料天机早定,分到建筑公司做混凝土工,一次工伤后,还是被调到食堂。镇江金西水厂大会战,直接做了工地炊事员。这一次做炊事员出了名,白天替几百工人蒸饭热菜,土灶烧工地上的废木材。到加晚班时做几百工人的夜餐,就两个人烧饭,我为主。再调到后方厂以后,做政工干事,偏还叫代管后勤。那时实行的是大企业小社会,一个厂好不好,就看有没有食堂浴室幼儿园,我们这个厂全的。管了这些又硬塞进个基建维修瓦工队,几个人的扣件装配小组,三个厂区所有的传达巡逻人员,一起大几十号人。奖金却按普通管理员发给我,这么多工作领导却蒙我“能者多劳”,当我傻!
商业城从负二层基坑开始到六层裙楼封顶,几乎二十四小时不断人。要吃饭,得有人烧啊,公司又把我从一个热被窝弄出来,去商业城管后勤。食堂在后门,多少外面送货踏三轮车的,非要来买饭吃。门口明明有其他快餐店也不去,我们不卖还吵。跟着我的炊事员都是妇女,真辛苦,给她们发夜班费,钱不多,起的作用不小。因为全工地没夜班费,也没加班费,于是这个食堂搞得红红火火。但也得罪了几个人,说我胆大,不经过领导就擅自做主。领导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明,我一怒之下,咱不服侍你了,咱走。一年后,开会碰见工地一把手。老远过来打招呼:“对你还真不了解!”,他那个新开的工地食堂不贪污,却没人去,工人宁愿到隔壁工地买饭。
我去了工会,工会事少,只是要坐班。其实我坐得住,正好写我的文字,那时报上经常有我的文章。然后,我做过几年小领导。再然后,我出过三次国,到同一个国家,有两次还是管后勤,管食堂,管买菜,管宿舍,管浴室,还管基地卫生。常年苦热的国度,最幸福的事情是用记忆复制家乡美食的滋味,也根据当地条件,异想天开地自己搞得吃,当然也少不得出去找好吃的,这都成为后来写作的素材。
我不算美食家,可写吃的文章居然有了几十篇。哈哈,在写的过程中还长了对美食的知识,让人以为我真的遍尝美味,见多识广。这十几万字,不在出版的那本《锦灰碎檀》之内。还出书吗?不出了!书号太贵。要实在忍不住,自己打个稿,弄个集子,找地方印刷一下,也是书,算是敝帚自珍吧。
孟子赞齐宣王“君子远庖厨”,齐宣王就是那个被人滥竽充数,心蛮好却容易被欺骗的人。牛猪蟹鱼鸡我是吃的,未杀生,但嗜荤,便叫这本书“近庖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