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浪漫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香港,是浪漫的。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是一束白光打在巷子的角落,在地面泛起或明或暗,浓淡不一的色调,这是光影里的香港,神秘又浓重;或者,是在一重一轻的缓缓节奏里,款款走出的袅娜旗袍女子,这是一帧胶片里的香港,优雅而知性;抑或是飘着细雨的街道上,朦朦胧胧中的人影幢幢,车流不息,这是日与夜交叠的香港,带一点平凡生活的辛劳与知足常乐。
但香港,并不止这些。
环山抱海,香港的日落是梦幻的,瑰丽与壮阔,婉约与柔美,不同频率的美,娴静安然地叠放在这里。
尖沙咀的日落,是浮光摇金,华彩绚丽的,是这座繁华大都市送给匆忙行人的一份慰藉。
当太阳渐沉,缓缓降到海平面时,只见一片黄澄澄的水浪平展,熠熠反光,天上海里,暗金闪闪。往远处看,海天相接的地方,如山海交叠。最低的地方是墨黑的,像山影千树勾勒出的巍峨山脊;高一点是暖橙的,是经过整日的艳阳照射,烟岚将散未散;再高一点是淡金的,暖风犹自浮浮冉冉,忽然让人想到西点铺子里刚出炉的脆饼,微微脆黄。
等夕色渐退,岸边的五彩霓灯会依次亮起,仿佛与它握手交接一般,前者刚刚退去,后者便如期而至。与尖沙咀隔水相望的中环,幻彩披身,已换上晚装。一束束彩灯打在余晖消失的海面,随波流动,轰轰嗡鸣的货船、客船,在水面上拖曳出长长的痕迹,从这头逶迤到那头。夜色已至,该回家了。
若说尖沙咀金沙漫漫的日落让人想起唐诗的广阔气象,渔村的日落,便如宋词般清丽婉约。晚霞如纱,轻笼河面,若在秋冬,向河岸望去,河畔一侧,静水平沙,干黄一片的长芦苇、粗茅草与霞彩相应,金灿灿的一片,立在岸堤,高低错落地映在河面,一面岿然不动,一面水光粼粼。
这时,若是旁边有一片湿地,还常常能看见许多的白鹭、水鸭子、还有喜欢在天上兜圈,似乎在走盘山路的老鹰。白鹭鸶总是蹬着细长的瘦腿,闲庭信步。有时伏着水面,掠水而行,有时一探一探地伸缩着头,沿着河岸闲雅慢走;有时大概嫌水边阴凉,便悄悄歇驻在河畔的树上,远远望去,就像在矮树里开出的小小白花。
在香港,摩登与古朴,匆忙与闲趣,安静又和谐地相处着。
秋冬的香港,是明艳的。满城花树,红紫相间,灼灼绽放。这些花,大部分便是紫荆与红花羊蹄甲。
冷冬时节,澄澈的天空里,常能看到树顶横斜出来一束花枝,神气凛凛地指向高空,很是傲气。仿佛即便是阳光,也要在这花朵前束手就擒,蛰伏而居,顺从乖巧地落进那些粉粉白白的朵朵花心之中安静下来。那一刻,蓝天是纸,青叶紫花在上面细细地绘下自己的样子,描了一幅天然的丽色。
洋紫荆与红花羊蹄颇为形似,五个花瓣子,瓣瓣可爱,芊枝缱绻,在花期正盛的时候着实让人难以分得清楚。但当花事将尽,红花羊蹄甲则会结出青绿如长扁豆般的果实,摇身一变,满树紫红就像等待采摘的豆角架一般,"果实"满树。不过,过不了太久,青绿的荚壳会转成深褐,变得又干又黑,这一树的芬芳,也慢慢地移向它们自己的冬天了。
花虽有期,却好像并不伤感,反而显得大气洒脱。一夜风过,树摇花落,第二天,或黑或灰的土上总是明艳缤纷,让人觉得,那落地的精灵,不是凋零,而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在继续绽放芳华,是用这种方式,继续诠释靡靡的花语,奇丽的生命。这时,总能让写不出词句的人,心里也长出一点点的诗意和慨然,不知该哀惋朝夕的短暂,还是该咏叹万物的强韧。
冬至刚过,街道上挺立饱满的花朵便开始如谢幕般慢慢显现颓色,渐渐暗淡下来。
有时候觉得,香港的山水风物,就像生活在此处的人,峭傲挺立,坦然倔强。不管风雨扑面,或是海浪侵蚀,身上仿佛永远带着不羁的少年气,努力向前。
这大概, 也是另一种属于此地的浪漫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