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美山歌

"朋友啊……你带来了远方的阳光，雨水是我的感动，举起酒杯与你不醉不归……"

黎族老歌手擎着酒杯，如同祭拜神灵般，唱对着客人。歌声从醇浓的嘶哑中缓缓起势，渐渐回转成铿锵的念打词调，再爬高延长了数拍，期间已经用热切的目光腔韵，与观众火辣辣交汇，转用自如的沉吟缓缓收尾，如同美酒下肚，甘醇的清香渗入肺腑，回荡不已，醉意顿起。

五指山的裙摆，在此褶皱不断，四处的云雾裹着山林，缠绵不尽。雾的升腾，搅乱了云的惬意便雨脚奔驰，云的漫步，在山林的诱惑中清醒过来，边轻盈地爬升，时不时从云缝中泄下万丈光芒。这一切景象，如同不断漫唱的酒歌，晴雨交替，美妙无穷。

说不清多少回，感动中穿越琼中山水，不论是莽莽苍苍的山林，还是清流飞溅的瀑布，只要在顺势而立的山坳里驻足，看得见的，都是酒香飘远，古道热肠的黎寨苗村，船型屋吊脚楼的影子，或许大多隐于深林之间了，那顶霞帔穿彩云的民族服饰，也是节庆时得见了。但只要放下心，端起杯，很快地，所有的风景又一一浮现。

从海口一路地走来，台风"塔拉斯"的风雨淫威，并未迟疑我们的行程，似乎清洗了在都市酷暑中的所有倦怠，走进这心灵深处的山水琼中。同行的四位作家诗人朋友，加上当地作协的四位，可谓八仙过海了，关于传说和诗文的佳话，又要精彩纷呈了。

和平镇堑对村，地处群山环抱的开阔地带，椰林环抱中的新农舍，花果点缀，洋气大方，乍以为前方平地里，拔节的玉米是广田沃土，再细看，有一新修栈桥码头，通向低处，原来这里是万泉河上游的河谷，九月份涨水时，田地变成了浩渺河流，村庄变成了河畔人家。河滩上奇石遍布，下游几公里处，便是声名远播的乘坡河地质公园，小舟搁浅着，似乎在守护疯长的庄稼。在田野和河流的故事捡拾中，一块硕大色彩斑斓的石头诱惑了我，我用力地抱住，走向村庄，誓与石结缘，却被一场急雨截下了，她不钟情我的贪欲，依然热恋等待秋水欲涨的河滩。

第一次发现，这里的山笋美若少女，与人同高，可以尽情拥抱她的婀娜，亲吻沁人的清香。第一次听闻，远古的人们，惹怒了从河里爬出的神牛，不够善良的村民，早被大水吞噬了。第一次崇拜，黎歌里，繁衍着的爱情，歌谣可以贯穿人的一生，在外面物质横流的现代社会，一首山寨淳朴的对歌，还可以牵手一段无怨无悔的爱情。

"久久不见久久见，久久不见才有趣……"这首谢经才先生写的颇具民风的海南话歌曲，也在这里时时传唱。但最浓郁的，还是时不时地，在山兰米酒和远方客人热情的互动中，激发的一首首黎歌，两位唱遍千山万水，古铜色花甲脸上刻满故事的歌手，每每起歌时，像羞答答的新郎举杯，酒未下肚，醉意顿起。可同行的诗人朋友总是不醉，高唱《祝酒歌》，豪情蔓延村寨，七十五岁高龄的当地老作家黎少才，还有板有眼地唱起了《窗外》。

短短几年，琼中已经从一个陈旧落后的偏远山城，焕然一新，成为风情美景一览无余的"奔格内"名城，不只是迷幻缥缈的山水打动了谁，更多的是，这酒歌般淳朴自然的人文情怀。

又一次，我在醉美的山水里，被歌沉醉，不知归路，到处这般云雾入心，酒歌唤魂的境界。

"山山寨寨都是爱啊，阿妹吆，奔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