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盐水鹅
父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迷上了做菜,每天手机里播放的都是做菜的视频。他手脚也没停,从选材料到做再到试吃,来来去去地研究,只为做出满意的滋味。每次尝试新菜,父亲还会叫上三五做菜好友,一杯小酒,就着肉,桌边人亦师亦友,交谈的却不过是口中这一味。
年逾半百的父亲,因做菜把闲暇的日子充实起来。
两广地区饮食相近,在做鹅这道菜上也有相同的默契。在老广手中,一只鹅可有烹、炖、卤、烤等不同的技法呈现。卤鹅料香、烧鹅酥香、生啫鹅煲鲜香、盐水鹅咸香……诸多做法中,却只有一味盐水鹅,征服了父亲的味蕾。
家乡的小镇上有一家盐水鹅摊,是老饕经常光顾的地方,食客络绎不绝。父亲也在其中。那一口鹅肉,不腥不膻的味觉体验,皮滑肉嫩的口感呈现,让如今常住城里的父亲念叨,为此时常往返于市镇间。最近,父亲默默琢磨起自己做盐水鹅。
对菜市场档口分布已了然于胸的父亲,穿梭在菜市场里商贩的叫卖声中挑选做鹅的原料,回到家中又将厨房变成了试验场地,调试精粗盐、配比香辛料、把握文武火候的分寸……终于,在一个假期,父亲把我叫上一起去菜市场,说是找到了美味的秘诀,要给我做一道滋香味美的盐水鹅。
父亲的迫不及待总是那样熟悉,但美味最需要等候的耐心。他先选了一只肥大的狮头鹅。说原产于广东的大鹅,鹅肥肉香,味浓厚而不腻,是做盐水鸭的最好原料;然后回家,父亲在厨灶前有条不紊收拾起大鹅,先凉水浸泡,去净血污,父亲说这是大鹅不腥膻的诀窍;半斤粗盐,二两花椒,热锅炙香,抹在鹅上;一把葱、一块姜,塞于鹅膛内,大鹅在腌渍中开始第一次味道的生成;接着起锅烧水,水沸下鹅。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写到"紧火粥,慢火肉",文火不躁,最适合煮大鹅。剩下的,便交由火力和时间的催化。最后停火,起鹅。汤清油亮,大鹅便是成了。不用蘸料,鹅肉已有底味。伸箸夹起,鹅皮上带着一层油膜,肉香醇厚。咬一口鹅肉,清鲜滑嫩,咸香入骨,滋味无穷。
人生过往,在每一个年纪都会有热爱的东西,教会我们如何与时光共处。怀揣一颗永远学习的心,把热爱做到精致,便能觅寻到生活的本真。而父亲正听着砧板、菜刀、铁锅和炒勺的碰撞回响,在食物氤氲的热气中,把时间调慢,用心收集着人间滋味。正如作家所写,人间至味是清欢。家不是一座空落的房子,因为里面有人,有烟火气。父亲的菜肴,便在我们的四季餐桌上,慢慢交叠出一个家最适宜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