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是谷子

小的时候，小米红薯汤是家里晚饭的标配。都说一个人的饮食习惯是从小养成的，此话不虚。直到现在，只要到了吃红薯的季节，隔三岔五我就会让妻子熬上一锅小米红薯汤，只不过，当年是充饥，现在更多是养生的观念在里头。

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那年，我们家分到三块地，有六亩多。有一块地，处在坡岭上，不能用水浇。谷子是极耐贫瘠的作物，仅靠下雨就可以生长得很茂盛，这块地自然成了种谷子的首选。但种谷子也是有弊端的，一是产量不高，比起玉米来，要低得多；二呢，谷子成熟时节，必须有人看护，要不然，谷穗会被成群结队的鸟儿糟蹋光。

立秋之后，谷子慢慢进入孕穗期，本来直立的谷穗，随着籽粒的一天天丰满，渐渐弯下了沉甸甸、黄灿灿的头，放眼望去，仿佛是长了满地的金子。微风吹来，满地的“金子”随风摇曳，飒飒作响，如吹起了集结号，一时间，把成群结队的鸟儿全都召集了过来。鸟群中，以小麻雀居多。

这时候，母亲就会放下一切农活，专心守护这块谷子地。将近两亩的一块地，一个人很难看护过来，鸟儿往往会和人打游击。

我也下很大工夫做了一只弹弓，想帮母亲打鸟，但母亲根本不让用。母亲的原则，只把鸟儿赶走，从不伤害它们。在我的眼中，母亲俨然是和鸟儿在做一种游戏，根本上升不到“敌我矛盾”。

杂草也很善于伪装，都有隐蔽性。谷子地里就长有一种草，和谷子非常像，我们都叫它狗尾巴草。这种草幼苗的时候，根本分辨不出来哪是谷子哪是杂草，只有到了成熟季节，狗尾巴草的庐山真面目才显现出来。谷子的果实颗粒饱满，头都是弯的，但狗尾巴草的种子几乎没有分量，所以它的穗子都是直立的。放学后，我们常常会去帮母亲看谷子，说是看谷子，其实更多的是去找狗尾巴草玩。我们用狗尾巴草编成各种小动物，相互逗着玩。那时候的孩子，快乐都是自己创造的。

我从上小学开始，每学期都是三好学生，三年级的时候，我还当上了班长，思想上渐渐开始膨胀。学习不认真，还“以权欺人”，时常有同学找我母亲告状，我的学习成绩也下降很多。母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无论到了任何时候，做人一定要谦和，不能骄傲，直立的都是狗尾巴草，沉甸甸的才是谷子。”

母亲的这番话，如同岩画一样深深镂刻在我的心里，后来，每当生活和工作中有自我膨胀的苗头，母亲的话就会及时回响在我的耳边。